沈婳觉得老和尚话里有话。
“大师,这说明大家对你的禅衣都好奇,您不妨讲讲?”
老和尚笑道:“就是喜欢玄色罢了,老和尚我懒而已,脏了看不出来。”
沈婳道:“那巧了,我喜白,白色脏了一点都能看出来,我这人也是如此,见不得任何脏东西。”
杨烬突然起身,“好了,茶也喝了,人也见了,我们该回去了。”
沈婳也随着起身。
“杨监正,贫僧这儿有一样东西要给你。”说着老和尚便从垫子下面拿出本书。
杨烬上前接过后愣了一下。
“大师,这”
沈婳瞥了一眼书名,书的封面上写着‘德器歌’。
“贫僧觉得杨监正或许用得着。”老和尚笑道。
杨烬随后拱手拜谢。
两人离开鸡鸣寺后,沈婳忍不住问道:“舅舅,老和尚知道我是谁对吗?”
杨烬点了点,“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沈婳有些恍惚,她不明白老和尚为何会什么都知道,但又不说。
杨烬看出沈婳的疑惑,他说道:“他与你外公是同门师兄弟。”
“同门师兄弟?”
沈婳更是疑惑,一个和尚,一个考了进士,先入工部后入钦天监,这怎么都不会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你外公因为小时候多病,所以一直都是带发修行,他们师出同门,都擅长阴阳术数。方才他给我的这本德器歌是秦汉时的一位女相师所作,主要讲述通过人的形貌、气度来判断其品德与命运。”
“那他们的那位师父可真是厉害,可能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教出来的弟子一个做了大明朝的黑衣宰相,一个帮先皇设计了陵寝。”
杨烬笑道:“祖师爷其实或许早就算到了,在他离世前分别对二人说了一句话。”
“哦?”
杨烬的话挑起了沈婳的好奇心。
“天机不可泄露。”
“舅舅你这是跟老和尚学的,还是外公?”
沈婳打趣道。
杨烬说道:“你那位师父应该会给你指令了。”
“我的行踪在他那儿是透明的,或许等我到钦天监时就会收到。”
两人相视一笑,朝着钦天监走去。
不出所料,沈婳和杨烬离钦天监还有一条街的时候,有个七八岁的孩童将一封信交给了沈婳。
“看来你对夜苍确实很了解。”
杨烬笑了笑,看着沈婳手上的信。
“舅舅,如今你可是朝廷官员,幽冥阁是他们一直在查的,你不怕惹人怀疑?”沈婳边说边将信拆开,又道:“特别是那老和尚。”
杨烬深叹了口气:“我能知道幽冥阁,难道他会不知道?正是他与我说的。”
沈婳看着信中的内容,有些怔住,她问杨烬:“老和尚是什么时候与他说的?”
“大概十日前我刚到南京的时候。”
沈婳呢喃道:“十日?”
杨烬看出沈婳的疑惑,又回了一句:“差不多,那日我去拜访老和尚,只可惜皇帝也在,见他的时间便由白日变成了晚上。”
沈婳算了下十日前也就是她刚收到师父夜苍的任务,也就是杀李融的那一日。她顿时困惑,然后又看了看手中的信,信中所写更是令她不解。
杨烬问道:“信中写了什么?”
“杀一个人。”
杨烬瞥了眼信,上面只写了一个白字。
你如何断定这是让你杀这个人?
沈婳解释道:“信纸的边角被染了红色就是要杀这个人。”
“那白指的是谁?“
沈婳没有回答,眼神增添了几分踌躇。杨烬说道:“先随我进去。”
当沈婳踏入钦天监时,她突然想到自己的外公曾经在此处待了十年的地方,不禁有些感叹世态炎凉,但好在如今杨烬重新回到南京,回到钦天监。或许她杀李融杀的正是时候,但令她依旧疑惑的是老和尚明知道她的身份为何不直接告诉那些查案的。
“杨监正。”
两人刚进门便有人迎上前。
杨烬问道:“何事?”
“一个时辰前宫里来人让你进宫一趟。”
“好。”
杨烬转身对沈婳说道:“你今日就在这待着,哪都别去。”见沈婳点了头应了,才放心离开。
沈婳想过钦天监应该是个清净的地方,但没想到进入时便改变了她对钦天监的误解,除了门口的,她走到正厅时屋子里的人各忙各的,足有十几人,而正厅的景象却不得不让她驻足仔细观察。
看着巨大的浑天仪直至穹顶,两边的柱子也与其他地方的不同,沈婳没有进过皇宫,但她觉得或许皇宫里的龙柱也不过如此,在正厅进入的地方有一个看着有趣的东西,看着像是与日晷一样计算的时辰的东西。
沈婳走了几步,发现正厅两边满墙的古籍,高度快至房梁,两边分别放着两个木梯。只见这时有一个穿着钦天监衣服的人正在书架上找东西。
“你在找什么?”
或许是沈婳突然开口打断了在梯子上找东西的那人的思路,只见梯子突然晃了一下,眼看那人就要从梯子上摔下来,沈婳一个回旋身立马将梯子扶住。
“吓死我了,这要是摔下去铁定骨折。”
他看了眼沈婳,又问:“你是谁?”
沈婳回道:“路人。”
“我是这里灵台郎,正好我也姓林,双木林。”
沈婳问道:“灵台郎是做什么的?”
灵台郎边说边踏着梯子下到地面,道:“观测天象变化的。”
“你就是杨监正带来的人吧?”
这时一旁有人问道。
沈婳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
“沈婳。”
“沈婳?”
灵台郎的声音很大,大到他说完沈婳的名字之后厅里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纷纷看向她。
“你就是那个可以看到”
灵郎台有些兴奋,但又有些惶恐。
“是我。”
“杨监正厉害啊,居然能把她带来。”
沈婳转身看向方才说话之人,问灵台郎:“他是谁啊?”
灵台郎回道:“五官保章正。”
沈婳蹙了蹙眉:“钦天监的官名都这么复杂?”
“没事了,没事了,各位忙着,忙着”
灵台郎带着沈婳走到浑天仪跟前,说道:“昨日杨监正说他今日会带一个人过来,但是没说是谁,但是你的名字我们听过,之前的监正有提起过。”
“李融?”
沈婳问道。
“可惜他失踪了,这都是第二个失踪的监正了。”
沈婳知道灵台郎说的意思,更明白他说的第一个失踪的是谁,但她依旧想探探钦天监里的人,这里毕竟让那师徒两个占了十几年,保不准里面有他们的心腹。于是她故意问道:“第二个,那第一个是谁?”
灵台郎脸忽地沉了下去,他扬手请沈婳到一边。
“我先跟你介绍一下钦天监的情况吧!”
沈婳见他故意回避话题,继而又道:“我对钦天监不感兴趣。”
“可我觉得你会感兴趣的。”
紧接着灵台郎便正对大厅的位置,给沈婳介绍钦天监里的人,以及他们每个人的职务和所做的事情。
沈婳没有搭话,而灵台郎继续道:“在钦天监有监正一人,主簿一人,掌簿书文移之事。还有各
属官五官正,春、夏、中、秋、冬官正各一人,掌推历法,定四时。”
“这么讲究?”
沈婳随口问了一句。
灵台郎笑道:“我就说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往下就是我这个五官灵台郎,观测天象变化,然后方才与你说话的就是五官保章正,他是记录天象变化,占定吉凶的。再然后就是五官挈壶正,掌刻漏记时;五官监侯,佐五官正,推历法,定四时;五官司历,推历法,定四时。”
沈婳指着那个门口一直盯着刻漏看的人问道:“那人是干嘛的?”
灵台郎回道:“那是漏刻博士,掌定时、换时、报更、警晨昏。大朝贺时,充报唱官。”
“分工如此精细。”
钦天监的活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我们都是经过层层筛选进来的,而且每个人都负责一小块,只有监正是负责全部的。
“你方才在书架上干什么?”
沈婳看了眼两边足有五六丈高的书架问道。
灵台郎客气道:“随我来。”随后他领着沈婳来到书架前,又道:“你看,这边是历年来在钦天监任职过的人的档案;这边是我们每天观测到天象记录,这边是”
沈婳打断他的话,问道:“这里存了钦天监多少年的档案?”
灵台郎想了想,“洪武元年开始。”
沈婳算了一下,大概这里的档案存了尽五十年。她走了几步,观察了书架上方做的标识,使用的是十二星宿的排列。
“灵台郎,你应该也不大吧?”
灵台郎挠了挠脑门,有些不好意思:“二十四。”
“是钦天监里最年轻的一位吧”
沈婳方才观察了一下,从正厅里忙活儿的人里看来灵台郎是他们里面最年轻的。
灵台郎笑道:“应该是。”
“这么年轻就能当上钦天监的灵台郎,看来你有你的过人之处,方才听你说负责观测天象,那你说说最近你观测到了什么?”
沈婳其实是想试探一下皇陵那件事情,而且也想知道李融跟他的下属都说过什么。
“这个我不能说。”
灵台郎突然有些惶恐起来,他看着沈婳的眼睛,随即问道:“你的眼睛没有什么不同,但为何能看到那些东西?”
“想知道?”
沈婳嘴角微微扬起。
灵台郎点头,又摇头。
“那就算了,不请求。”
沈婳抬眼看向浑天仪,问道:“这个东西是怎么进来的?”
灵台郎依旧愣在原地,像是没听到沈婳的问题,他说道:“其实最近钦天监观测到了一些异象。”
沈婳满意地露出淡淡地笑,“吉还凶?”
“凶。”
“哪个方向?”
“东。”
沈婳暗想钦天监的东边正是皇陵,而东南方向是皇宫。她走了两步将手放在浑天仪上,说道:“皇”
“嘘”
灵台郎立马上前阻止沈婳要说出口的那几个字。
“怕什么?钦天监看破天象不就是要告诉皇宫里的那位?”
沈婳继续观察着浑天仪。
“话虽没错,但是也不是所有看出来的东西都要说的。”
“说好不说坏,对吗?”
沈婳对灵台郎说的不感兴趣,但是对之前李融师徒做的事情感兴趣,因此她试着从钦天监里面了解一些,还有书架上的那些档案也是她的目标,她需要找机会查看杨敬安当年任监正时观测到的天象。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的事情。”
灵台郎走到沈婳身后,但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我如果没有一点用处你们杨监正会带我这里?”
沈婳故意将话说的半开半闭,就是想挑起灵台郎的好奇心,她太知道在钦天监这波人的眼里,但凡跟气运、天象、阴阳有关的,他们没有人能抵住这份好奇心。
“真的?”
灵台灵带着半信半疑的眼神看向沈婳。
沈婳回道:“自然,我跟李融也见过。”
灵台郎将声音压低:“李监正失踪前的一天,我见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发呆,然后口中就粘着你的名字。”
“可我那时还未见过他,我见他的那日之后夜里他就失踪了,说来也不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的失踪跟我有关,而且那日他还不停说什么白鸦,白鸦。”
“白鸦!”
灵台郎不知怎的,听到白鸦仿佛变了一个人,他跑向书架,快速的爬上木梯。随后在众多书籍中找出一本翻看着。
沈婳抬眼望向他,问道:“灵台郎,你发现了什么?”可灵台郎并没有应声,她双手抱臂站在木梯下等着。
“找到了,找到了。”
只见灵台郎拿着书从梯子上下来,他指着书中记载的文字说道:“白鸦,这一年也出现过白鸦,就在南京城内的东南边。”
沈婳问道:“这些年只有这一天出现过?”
灵台郎点头:“我不会记错的。”
沈婳看着档案里记载的年月日有些晃神。
“你见过白鸦吗?”
“见过,就是在李融的前一天,白鸦从我的头顶上飞过。”
灵台郎以为沈婳是因为白鸦才有些惶恐,实则不然。沈婳看着档案中记载的日子,正是她出生的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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