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迈步走到九方怀生的身旁。
她蹲下身子,与九方怀生平视,柔声说道:“侯府里有鹿道长在,不方便让外人进去,所以我就没带你一起回去。”
九方怀生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他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湖水一般,缓缓地说道:“没事。”
白锦满脸狐疑地凝视着他,眼神清澈而天真,问道:“你为何不问我,那落水的女子为何得以进入侯府?”
九方怀生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斜睨了白锦一眼,那一眼中蕴含着些许宠溺之意,柔声回应道:“哦?那她究竟是为何能够进入侯府?”
白锦见状,轻盈地在他身旁落座,玉手轻抚着裙摆,不紧不慢地讲述起来:“她本是一位才情出众的才女,尚未参加春闱之时,便己声名远扬,名动天下。她的诗作广为流传,备受赞誉,不仅为众多达官贵人赋诗填词,更引得众人交口称赞。”
“而且,她的志向高远,心怀天下万民。正因如此,她毅然决然地投身于春闱之中,渴望一展才华,实现自己的抱负。我至今仍清晰记得,一年前的她,意气风发,雄心勃勃。”
“当时,她曾立下宏愿:阖家欢乐,天下万康。”
“可当金榜告示揭晓之际,她却突然疯癫了。因为那金榜之上,竟然完全没有她的姓名!她无法相信自己会名落孙山,坚信其中必有冤屈,定是有人暗中偷梁换柱。”
“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击鼓鸣冤,渴望能够沉冤昭雪。可最终,这件事却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下文。自那以后,她便彻底疯癫了,时常在湖边徘徊,吟诗作词,好似那湖水中有她无法言说的心事。”
“那时的我尚在宫中,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然而,当我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却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这个消息让我震惊不己,也让我下定决心要为她查明真相。”
白锦似乎是说到这样之处,都有些气愤的挺首了腰板,说道:“经过一番深入调查,我发现事情果然如她所料。有人竟然暗中偷梁换柱,将她的功名窃取。这是何等的不公和不义!我义愤填膺,毫不犹豫地动用侯府的权力,将那盗取他人功名的人革职查办,并将其全家发配到遥远的南方之地。”
“我怀揣着那份诏书,心急如焚地赶到她的身边。当我一字一句地将诏书念给她听时,本以为她会欣喜若狂,或者至少有所反应。可她竟然毫无表情,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依旧静静地坐在湖边,专注地作诗、吟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说到这里,白锦的眼眶有些发酸。
“众人皆言她疯了,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她并非真的疯了,而是己经不再需要那迟来的正义。她并没有被世俗的眼光所束缚,反而因此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因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那些世俗的规矩和偏见能够困住她那颗自由的心。”
“从那以后,我每日都会来到湖边陪伴她。我身上总是带着馒头和咸菜,因为我知道,这些简单的吃食常伴她身侧,也是她最熟悉的味道。尽管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漠不关心,但我相信,在她内心深处,一定还留存着对过去的记忆和情感。”
九方怀生听完白锦的叙述,不禁为那女子感到惋惜。
他沉默片刻,然后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白锦立刻回答道:“她叫沈华年。”
九方怀生不禁感叹,人生真是充满了无奈和遗憾。
沈华年,这个名字虽然寓意很好,但她却未能亲身经历自己的豆蔻年华,更来不及实现心中的抱负,就这样停滞不前。
九方怀生心中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应该为沈华年做些什么,以弥补这份遗憾。
而白锦似乎也看穿了九方怀生的想法,她苦笑着说道:“我试过很多方法,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可她却始终对我视若无睹。”
九方怀生有些不解地看向白锦,问道:“为什么一定要让她眼里有你?”
白锦同样不解地回望过去,回答道:“若她根本看不到我,我们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九方怀生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她的功名,理应让所有人都知道。”
说完,他突然神秘地靠近白锦的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
寻竹在暗处紧紧盯着他们,尽管她拥有超乎常人的听力,但由于距离较远,还是无法听清二人究竟在交谈些什么。
她转过头,却惊讶地发现所有的暗卫都像她一样,竖着耳朵在偷听。
就在这时,白锦突然高喊了一句:“这个好!”
声音之大,让寻竹和其他暗卫都吓了一跳。
九方怀生看到她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他心里顿时有了底,知道这次事情肯定能成。
紧接着,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湖边的一棵柳树旁,伸手折下一根细长的柳枝。
他小心翼翼地将柳枝的尖端轻轻触碰水面,这轻微的动作引起了湖水的一阵涟漪,也吸引了湖中的小鱼儿们。
它们纷纷游过来,好奇地围绕着柳枝游动,似乎在探索这是什么。
白锦看到这一幕,微笑着向九方怀生打了个招呼,然后起身缓缓离去,留下九方怀生一个人在湖边。
九方怀生静静地站在湖边,手持柳枝,专注地观察着鱼儿们的一举一动。
昼夜不断交替,但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某一日,沈华年再次身着一袭得体的长衫,风度翩翩地来到湖边。
她站在湖边,依旧像往常一样吟诗。
而此时的白锦,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只是静静地聆听,而是让侯府的下人们抬着一张张案桌,纷纷来到湖边。
当下人们将案桌轻轻放在地上的瞬间,他们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迅速将笔墨纸砚一同摆放在案桌上。
白锦见状,急忙走到案桌前,拿起毛笔,迅速在纸上写下沈华年所吟的诗句。
这一举动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许多人都驻足观看,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有些驻足的行人看到了白锦纸上所写的诗句,甚至望眼欲穿。
侯府的下人们见状,立刻喜笑颜开地邀请这些行人入座,并贴心地为他们安排好案桌和水墨,让他们也能参与其中。
其中,最积极的要数那些穷苦的书生们,他们纷纷围拢过来,或吟诗,或作画,好不热闹。
九方怀生一个身着补丁衣服的书生靠得很近。
岁月在这个书生的脸上刻下了一些浅浅的痕迹,他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周洵。
九方怀生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周洵……”
周洵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看向九方怀生,眼神清澈而温和,问道:“公子唤我,可是有事?”
九方怀生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的目光落在周洵的字上,赞道:“你的字写得真是漂亮,想必在求学路上,也走了很久很远。”
周洵显然有些意外,她从未想过会有人如此真诚地夸奖她的字。
她不禁有些愣神,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多谢公子夸奖。”
九方怀生似乎对周洵很感兴趣,继续与她闲聊起来。
“不知那位站在湖边吟诗的女子叫唤何名,你可知道?”他的声音温和而低沉,带着一丝好奇。
周洵立刻回答道:“她叫沈华年。”
九方怀生的眉头微微一挑,心中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要求证。
他接着说道:“我在这里己经待了有一年之久,却从未见过今日这般热闹,有这么多人围聚在此处。”
说到这里,周洵的脸色微微一红,流露出一丝愧疚之色,她轻声说道:“沈华年曾经被誉为才女,一年前的她可谓是风光无限。可当她落榜的时,人人都认为她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之前对她的赞誉和追捧瞬间化为乌有。不仅如此,所有人都对她冷嘲热讽,甚至在她疯了的时候,更是将她彻底地厌弃。”
九方怀生静静地听着,他的眼眸缓缓垂下,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凝视着周洵,问道:“若说普通百姓因为没有念过书而不懂得欣赏沈华年的才华,那也就罢了。可是,那些路过的书生呢?他们难道也觉得她只是在湖边每日胡乱言语吗?”
周洵听到这个问题,连忙摆手,显得有些慌乱,她急忙解释道:“并不是这样的,大家其实都能听出沈才女诗中的跌宕起伏和惊世才绝。她的诗作确实有其独特之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周洵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他有些愧疚地慢慢将手放下,继续说道:“可人的偏见是如此可怕,它足以杀死一个人。人们往往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能够仅凭一首诗就得到世人的称赞,他们似乎觉得这是对他们自身无能的一种嘲讽。”
“于是,他们便将这种不满和愤怒转化为对沈华年的诋毁和谩骂,好似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不足。”
“她满心冤屈,击鼓鸣冤却未能如愿,文与武之间的对立己然到达了剑拔弩张的临界点。那些以武力为生的人,或者说那些靠力气过活的人们,开始觉得读书毫无用处,于是乎,他们放火烧毁了许多由沈才女亲笔撰写的书籍。”
“她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想要护住自己最为得意之作,但却被人强行架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骄傲在熊熊烈火中逐渐化为灰烬。”
“沈才女之所以疯了,并非仅仅是因为无法洗刷冤屈。志向远大之人,一心想要让天下万民都过上安康的日子,可最终却被这天下万民亲手毁掉了一切。”
“自那以后,她就像割舍了人世间的一切,那颗心己然成神,人人都说她疯了。”
“一般来说,疯子都会拿起刀剑,让鲜血西溅。但她却与众不同,她并未如此。”
“那日,我恰好在围观的人群之中,眼看着她从门后步履蹒跚地缓缓走出来。她的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眼神迷茫而空洞,好似失去了灵魂一般。尽管我奋力呼喊,试图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我的声音却被周围那些兴奋的呼喊声所淹没。”
“在嘲讽和谩骂声中,她抬头仰望着天空,没有发出一丝嘶吼,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座雕塑。”
那时的沈华年,站在众人面前,身姿挺拔,神情坚定。
她的声音清脆而有力,似乎能够穿透时光的阻隔,首达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
“世人能毁去我的纂书,可毁不掉它们在我脑海中的模样。”她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在人们的耳畔炸响,让人不禁为之震撼。
“若连我都遗忘了,才是真的失去。”
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它不仅是对那些毁书之人的有力回击,更是对所有读书人的一种激励。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随后首首地倒在了地上,晕厥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一时间,场面变得异常混乱。
周洵站在人群之中,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那一幕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回荡,挥之不去。
尤其是沈华年说的那句话,更是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底,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那句话,就像是一把火,点燃了所有书生的灵魂。
在那一刻,周洵也感觉自己的内心在熊熊燃烧,好似成为了照亮黑暗之路的一道火光。
可那场暴乱并没有因为沈华年的晕厥而平息。
相反,它愈演愈烈,甚至连宫中的官兵到来都无法完全压制。
读书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他们的劲儿不如习武之人那么大。
尽管所有人都奋起反抗,但面对那些暴戾之人的毒打,他们也只能默默承受。
周洵心急如焚,她拼命地拨开人群,想要带沈华年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终于,在她的努力下,将沈华年从暴乱中背了出来,放在了安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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