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依在睡觉前，拿了张图纸给周正：“选经脏耐用的布料，按个式样做两套出来，就按你的身量来做，做好了找个合适的盒子装起来，送到工部。”
“是，大人什么时候要？”
“明天，明天下值前送来。”
“是。”
吴依打着呵欠进屋，伸完懒腰后倒到床上，没出三分钟，便响起了匀称绵长的呼吸。
墨九隐于暗处听了个大概，直觉那图纸上画的是个新鲜物件，在要不要去把图纸偷来看看之间徘徊。
他没有发现，跟在吴依身边久了之后，做事再不是一板一眼。
月底最后一天，秦越的看账日。
秦越看账并不是信不过户部，而是想更直观细致地了解各部开销和收入，做到心中有数。
各部的账册都被太监收了上来，整整齐齐地摆在御案之上。
单看每本不觉得什么，但把所有账本都放在一起时，工部的那一本就显得格外单薄。
工部人少，做的事杂，花销不大但采买数量却很多，按理说应该有很厚一本才对。
秦越伸手将封面上写着工部大字的账册拿起，翻开第一页便愣住了。
因为，他看不懂。
日期、数量、金额，所有涉及到数目的地方他都看不懂。
那些歪七扭八的怪异字体不知是何物。
“工部的账是谁做的？”
忠保瞟了一眼账册，又为吴白衣揪起心来，小心翼翼地说：“以前都是赵大人做，但这几天赵大人忙着，便把事情托给了吴大人。”
秦越看着那些丝毫不方正的字，原本的三本猜测变成了十分的笃定，这就是吴白衣写的。
如果说这些他看不明白的东西真的是字，那也是外邦的事，吴白衣这是什么意思？
挑衅？
“宣吴白衣进宫。”
“是。”
吴依去工部上值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妙，但想到还要为赵以升加油打气，她在到了工部大门时，使劲搓了自己的脸，又做了几次深呼吸，右手握拳在胸前比划了两下之后，露出了元气满满的笑容。
墨九愈发看不懂，身形一动路着进了工部。
赵以升毕竟是个成熟的男人，并没有低落很长时间，一大早就到了前院，正对着袖箭箭筒上的机关研究。
“赵大人，你来得好早。”
“嗯，我在想这个机关，箭矢弹不出去，应该就是这里出了问题。”
吴依没有打扰他，回到书案前，看到那本做好的账册还摆在那儿，顺口问了一句：“不是说陛下要看账吗？怎么还没派人来收？”
赵以升停下手中动作奇道：“不应该啊，陛下一向准时，说是哪天便是哪天，从未改变过日期。”
“是吗？”吴依的目光一顿，很快发现自己那本用现代方式记录的账本不见了。
她心里立刻突突起来，开始思考要怎么跟一个古代君王解释阿拉伯数字这个东西。
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时辰，宫里就来宣她觐见，传旨太监看向她的眼神也是她极为陌生的那种。
吴依细品了一会儿，背脊一阵发麻，那是同情。
秦越动怒了？
认为她私通外邦？
又想把她给杀了？
吴依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按着跳如脱兔的小心脏，磨磨蹭蹭的就是不想挪步。
“哎哟，吴大人，您就赶紧跟奴才过去吧，陛下要是等急了，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没好果子吃总比没命好啊。
吴依很想就这么赖在这里不走，但没办法一直拖着。
她认命般地紧闭了双眼，再次睁开后已经多了股视死如归的孤勇。
“不敢连累公公，我们走吧。”
脚步刚迈出去一步，吴依的身子便往一旁歪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哎哟，好痛。”
吴依痛呼出声，伸手悬在脚腕处，一副想下手按按又怕痛的样子，纠结又可怜。
“公公，你看，我这脚崴了，痛得走不了路，能否请你回宫禀告皇上，就说待我脚好之后，再进宫去向他赔罪。”
“这......”
小太监很是为难，盯着吴依的脚腕叹气，这吴大人怎么这么倒霉，早不摔晚不摔，刚准备进宫就摔了，还这么严重，这让他怎么回去怎么交差？
“公公，你不必为难，如实禀告给陛下便是，他心胸宽仁、体恤臣子，不会因为这么点事为难你我的。”
小太监快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吴大人口中那个心胸宽仁、体恤臣子的人，怎么跟他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吴，吴大人，陛下的性子奴才不敢妄言，但若是奴才请不了你回宫，便是过错一件，还请吴大人成全。”
吴依见他油盐不进，只得无奈地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墨玉扳指递过去。
“你把这个东西带回去，就直说我的脚扭伤了，让他不要怪罪，等我脚伤好，自会进宫求见。”
小太监眼尖，立刻看到了板指内圈里的标记，那是宫中才有的标记，也就是说，这个扳指是秦越给的。
吴白衣承了后宫之宠的传言再次在脑海中翻腾，小太监恭敬地伸出双手将扳指接了，对着他一福身，后退到了屋子外才变成正面走路。
“呼 ——”
吴依坐在地上弓起了背，可算是把人送走了，逃过了一劫。
“白衣，你为何不愿进宫？”
赵以升为官多年，一早就看出来她是装的。
“不是不愿，是不敢。赵大人，你赶紧把袖箭做出来，说不定真能保我一条小命。”
赵以升不明所以，总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追问道：“你是不是得罪了陛下？”
“我哪里敢得罪他啊？只是我的一些想法异于常人，估计会被陛下所不容，所以才不敢进宫。”
赵以升并不认同：“你所思所想的确新奇，但在我看来，却都能带来不少好处，陛下不是那等古板之人，你还是早早进宫向他言明才是。”
吴依无力点头，哭丧着脸坐回书案，问题就是这事儿没办法言明。
言明了，她就是天外来客，异世之魂，太过骇人听闻，秦越可说过，这样的人是要被烧死的。
不言明，她身上便带上了种种可疑，秦越一早就对她露出过杀气，要是真的怀疑她私通外邦，估计不会轻饶了她，关天牢或者直接杀头都有可能。
吴依将额头重重地磕在书案上，要活命怎么就那么难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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