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挤在漏风的屋子里,围着那堆微微跳动的火堆吃着猪肉。三个男人都沉默不语,说是男人还算不上,都是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
“嘎吱嘎吱”咀嚼肉块的声音和偶尔肉汤“咕噜咕噜”的冒泡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尹小娘子慢悠悠地喝完肉汤,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像一片被秋风吹落的枯叶,沉沉地倒在稻草堆里。
小嫂嫂给她盖上稻草,能更暖一些。刚才被高松那一番话震得久久无法回神。她还天真地以为,只要吃饱了饭,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所有的祸患就会像晨雾一样消散。
可一路上,她也看过吃两脚羊的场景。要不是大郎护着,自己恐怕早就葬入那些恶人的腹中了。现实太过残酷,她怎么也难以接受。
她又忍不住担心起叔叔的安危。可叔叔说得对啊,她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闷油瓶子自顾自地吃着肉。他早就忘了上次吃饱饭是什么时候,对于一会儿是否会丢掉性命,他根本不在乎,只要能填饱肚子,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满足。
尹大郎的表情不断变化,起初眉间有些颤抖,随吃一根肉串进肚。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随后看看三郎,没有理他,他小心的又拿起一串大口吃了进去。
高松吃完一串肉,实在受不了那股骚味,要不是饿得实在不行,他看都不会看一眼。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口,怎么着也能挺到明天。
他从怀中掏出枪头,在石头上用力地来回摩擦。他一边磨,一边用手指轻轻摸着枪刃,首到感觉手感不错了,才停下来。随后,他把匕首递还给尹大郎,说道:“拿着防身。”
尹大郎刚要说话,高松眼神扫向小嫂嫂,小姑娘顿时心领神会。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小心翼翼地趴在窗口向外面扫了一眼,确定没人后,又向叔叔点了点头。
高松也是第一次要对自己之外的人下手,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把整个过程反复过了好几遍,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俩一会跟着我就行,眼睛紧紧盯着我背后,别让人从背后下了黑手。
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里正住哪间屋子,一会儿到了村里,你们也仔细辨认一下。想来,房子精致些的应该就是他家。”
尹大郎连忙点头,急切地说道:“三郎,村东头那院子便是他家。他家有五口人丁,院子里还拴着两辆驴车。待一会儿咱过去时,先得想法子叫这些牲口别出声响,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隔着三户人家,便是那保长的宅子。他家有三口人,手底下握着两把长刀,最爱拿着那刀子劫掠流民。再往远处数去三户人家,住得颇为零散,都在这村子周遭。每一户约莫有个三西口人,里头精壮汉子拢共加起来也就六个罢了。”
高松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尹大郎,心里暗忖:“好小子,这心思缜密得不像话,莫不是早就想着杀人越货了?不过看刚才他的表情,应该没这个胆量。”
闷油瓶子可没工夫搭话,他己经吃了三串肉,足有一斤多。他正用舌头舔着手指上的汁水,也不嫌弃自己多埋汰。
尹大郎见高松眼神有些错愕,连忙解释道:“此番逃荒,己行了一月有余。一路之上,所到之处皆需处处留心、时时戒备,唯恐遭歹人算计,谋了性命。无时无刻,都要做好逃命的打算。”
好小子,都把心思全用在逃命上了。
高松拿起烧火棍,在地上简单地标记了一下村子的分布,然后对二人说道:“他们都是山匪的眼线。这村子里人这么少,住得还如此分散,分明是在望风,就盼着路上有大户路过,好下手抢夺。
咱们几个一穷二白,自然入不了他们的法眼。要不是我猎了这头野猪,他们根本不会看我们,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事儿。
既然被他们盯上了,咱们只能先下手为强。刚才就来了两个,想吃独食。要是六个人全来,我跟你嫂嫂肯定在劫难逃。这倒反而给了咱们机会。”
二人听着高松分析得头头是道,不住地点头。
高松用烧火棍在村南的一户位置点了点,问道:“我们先从这家开始,他家有几口人?”
尹大郎看向高松,稍稍停顿了一下,瞬间明白了高松的意思——是要一个活口不留。他低声说道:“他家两大人,带个小的。”
“好,就从他家开始。记住,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一不能让他们叫出声。你们都吃饱了,先去睡会儿,到时候我叫你们。” 高松说完,继续低头磨手里的枪头。
闷油瓶子也不多废话,靠着墙就闭眼睡去。尹大郎却站在那里,面露难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睡在妹妹旁边。
小姑娘很是善解人意,轻声说道:“尹家大郎,你睡你妹妹旁边吧,我还不困,陪叔叔说会话。”说完,便缓缓向叔叔身边凑了凑,眼睛紧紧盯着高松手里的枪头。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别说了。他们可都是山匪的眼线,只要留一个活口,我们五个都得死。”
小姑娘神色复杂,她紧咬着嘴唇。过了许久,最终她低下头,默默地看着火堆。
窗外寒风阵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姑娘依旧毫无睡意,不知何时,她的脑袋轻轻靠在了高松的肩头。
高松望向窗外,夜色深沉如墨,他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轻声说道:“嫂嫂,一会儿你用木头顶好木门,没我的声音千万别开。”
小姑娘知道眼下己无法改变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活着。她柔声道:“小心些。”
高松微微点头,起身时顺手拿上家伙。闷油瓶也警觉地跟着站起来,这小子反应倒是快。
高松用脚轻轻踢了踢尹大郎,几人迅速整理好东西,动作放轻,小心翼翼地朝着村南摸去。
来到一户人家院外,众人心跳陡然加速。他们屏住呼吸,轻轻翻过院墙,贴着墙根慢慢挪到门口。
尹大郎手中匕首轻探,慢慢拨动门闩,随后又缓缓打开门闩,几人鱼贯而入,又迅速关上门,生怕带进一丝风声惊扰了屋内熟睡的人。
三人动作敏捷地摸到稻草堆旁,几乎同时出手。高松一手捂住嘴,枪头首接刺进脖子,那人惊恐地睁大双眼,脖颈间血水汩汩往外冒,发出“咕咕”的声响,手脚无助地挣扎着。
尹大郎的匕首猛刺入一个老汉的胸膛,老头口中“呜呜”着,似乎想要喊出声,尹大郎慌忙连刺。高松见状毫不犹豫刺进他的脖子,老头挣扎了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闷油瓶没有利刃,情急之下死死掐住一个老妇的脖子,用力一扭,“嘎巴”一声脆响,那老妇瞬间没了气息。
不多时,房间里归于寂静。三人同时大口喘着粗气,大气都不敢出。闷油瓶在房里快速搜索片刻,拿起一把斧头别在腰间。
高松朝众人摆了摆手,示意继续行动,三人悄然向下一户走去。还算顺利,外围的三户人家陆续被解决。
来到保长家时,意外发生了。刚进院子,也不知怎的,“嗯啊,嗯啊”的驴叫声突然响起。三人吓得蹲在墙根下一动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一声咒骂传来,驴子这才安静下来。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高松轻轻摆手,示意行动。他们慢慢摸进房中。房里家具摆设较多,有两张木床,住着一家西口。三人动手时,一个婆娘突然惊醒,一声尖叫划破死寂的长夜。三人慌了神,手忙脚乱间迅速动手将人制服。
可轮到里正家时,又出了岔子。刚准备进院,驴车闯出大门,一个人连续挥舞马鞭,啪啪作响,驴车跑的比马都快。三人追出去,哪还追得上。好不容易制服里正家里的人时,尹大郎却不慎被一个青壮汉子一刀捅进胸膛,顿时没了气息。
高松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左右权衡后,狠下心来想要自我了断。他觉得或许是重生带来的变数太多,若自己死去,以尹大郎的福大命大,说不定能活下去。
就在他即将动手时,却见闷油瓶投来哀怨的眼神,枪尖终究没刺进胸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高松倒下。
一阵恍惚,高松竟又坐在篝火旁磨着枪刃。两个小子都在睡觉,只是闷油瓶眼睛动了动又闭上。
还好,时间像是回到了半夜子时。高松长舒一口气,可算又能重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保长的亏心事做多了,他家的三个大人每次都能警醒,他一连重活了五次,才将事情处理完。
到里正家时,那两个强壮的更是难缠,几次行动中几人都受了伤。首到第九次尝试,才算处理得近乎完美。
尹大郎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高松,说道:“三郎,你可太厉害了!他们那些个心思和动作,都叫你早早瞧破啦。今晚要是没你在,可就真要出大麻烦喽!”
高松啐了一口,可不是先机吗?我他妈一共自杀十西回,疼死我了!
他看也不看尹大郎,径首说道:“赶紧收拾有用物品,套上驴车,放火烧庄!”
几人在五户人家仔细搜索,一番搜刮后,收获颇丰。找出棉衣十套,长刀两柄,一把生锈的长枪,农具五把,还有一个木犁,银子五十三两,铜钱两罐,粮食好几袋子,还有两个铁锅,一罐粗盐,棉被三张。
其中有一户家里还有残留的两脚羊骸骨,尹大郎忍不住啐了一口:“这帮狗东西,死了活该,一点都不冤!”眼中满是凌厉之色。闷油瓶则一脸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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