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薪尽火传的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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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薪尽火传的虚影

 

“徐福……锅?”林十二娘瞳孔微缩,锐利的目光死死钉在老药罐子身上,“老药罐子!你知道这东西?!”

礁石顶端的干瘦身影慢悠悠地捻着草茎,斗笠下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知道?嘿嘿,祖宗八代都在海边刨食,总得知道点海里埋着的陈年旧账不是?两千年前那帮装神弄鬼的方士,为了给秦始皇找那劳什子不死药,驾着大船,带着童男童女,一路往东……结果嘛,嘿嘿,药没找着,倒是把东海龙王爷的床榻给捅了个窟窿眼儿!”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子慢悠悠的惫懒和戏谑,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尘封的锈锁!薛啸天脑中瞬间闪过林十二娘在沉船墓穴里提到过的“唐代水师”,还有那具紧握海图和阴阳瓶的千年骸骨!难道……那骸骨和眼前这口喷涌着毁灭白气的“釜口”,都与那传说中的徐福东渡有关?!

“说人话!”林十二娘厉喝,独臂紧握老烟杆,眼神如同即将扑击的鹰隼,“这鬼东西怎么关掉?!”

“关?”老药罐子嗤笑一声,斗笠下的目光扫过祭坛顶端那疯狂脉动、仿佛随时会爆炸的炽白日轮,又落到薛啸天手中那个微微发烫、S形曲线流转加速的阴阳双色瓶,“堵不如疏,疏不如引。两千年前那帮方士留下的‘镇海眼’(他指了指薛啸天怀里的铜镜)和‘阴阳引’(目光落回瓶子),可不是让你当塞子用的!”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看见那‘釜口’边上的阴刻符文没?那是方士的‘定海印’!把‘阴阳引’按上去!用你的血!引动‘镇海眼’!让这口煮海的破锅……自己喝饱撑死!”

用血?!引动镇海眼?!

薛啸天心头剧震!他低头看向怀中紧抱的妈祖铜镜。镜背上那血红的妈祖镇蛟浮雕,在经历刚才硬撼赤红射线后,光芒黯淡了许多,那股浩瀚的镇压之力也变得沉寂,但镜身深处,似乎仍有一丝冰冷沉重的意志在蛰伏。而手中的阴阳瓶,此刻瓶身滚烫,S形曲线光华流转,仿佛一个饥饿的漩涡,正疯狂汲取着周遭狂暴的日灼能量!

没有时间犹豫了!祭坛顶端的日轮再次剧烈地收缩、膨胀!那股毁灭性的脉动,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呃啊——!”祭坛下方,被击飞的大祭司乌骨剌挣扎着爬起,满脸是血,状若疯魔,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顾一切地再次扑向薛啸天!仅存的两个心腹战士也挣扎着爬起,眼中只剩下同归于尽的疯狂!

“拦住他们!”林十二娘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她瘦小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残影,迎着扑来的乌骨剌和两个战士冲了上去!老烟杆在她独臂中化作一道乌光,点、戳、扫、撩,招式刁钻狠辣,死死缠住三人!礁石顶端的老药罐子也收起了那副惫懒模样,斗笠下的眼睛精光爆射,手中捻着的几根草茎如同暗器般激射而出,带着破空声,精准地打向乌骨剌的膝盖和战士的手腕!虽不致命,却大大迟滞了他们的动作!

“小子!动手!”林十二娘在激烈的缠斗中嘶声怒吼!

薛啸天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刺激得他精神一振!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手脚并用地爬到那喷涌着炽热白气的“釜口”边缘!皮肤瞬间被高温蒸汽灼得通红起泡,剧痛钻心!

他低头,看向手中那个滚烫的阴阳瓶。瓶身上,那流畅的S形曲线光华流转,仿佛活了过来。他不再犹豫,左手紧握瓶身,将瓶底那雕刻着简易太极图案的塞子对准了孔洞边缘一个与之形状完美契合的、同样刻着太极纹路的凹陷处!

与此同时,他右手猛地将怀中那面妈祖镇蛟铜镜的镜背——那片血红的浮雕——狠狠按在了自己胸前被高温灼伤、皮开肉绽的伤口上!

“呃——!”冰冷的镜背与滚烫的伤口接触的刹那,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冰面!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贯穿全身!他眼前一黑,几乎昏厥!但就在这剧痛爆发的瞬间,他口中涌出的、带着滚烫温度的鲜血,也如同受到牵引般,猛地喷溅在紧贴胸口的镜背浮雕之上!

嗡——!!!

异变陡生!

沾染了滚烫鲜血的镜背浮雕,那黯淡的血红色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浩瀚、更加沉重、仿佛承载着万顷海水的古老意志,猛地从镜身深处苏醒!这股意志冰冷、威严、带着镇压狂澜的伟力,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涌入薛啸天体内!

这股力量是如此庞大、如此冰冷,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冻结!但紧接着,他手中紧按在“釜口”太极凹陷处的阴阳瓶,瓶身猛地一震!那疯狂流转的S形曲线光华大盛!一股奇异的、温润而强大的吸力猛地爆发!

嗡鸣声骤然拔高!镜中爆发的浩瀚寒流,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被阴阳瓶那强大的吸力疯狂地牵引过去!这股冰冷沉重、足以冻结灵魂的力量,在通过薛啸天身体的瞬间,却并未完全带走他的意识,反而像是某种桥梁、某种媒介……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冰冷与灼热、浩瀚与狂暴、沉淀了无尽岁月与海腥气息的磅礴洪流,如同决堤的银河,顺着薛啸天的身体,通过他紧握阴阳瓶的手,狠狠地灌入了祭坛基座那个喷涌着毁灭白气的孔洞之中!

阴阳瓶成了钥匙!成了转换器!将妈祖铜镜(镇海眼)的镇压之力,与祭坛日轮(徐福锅)的狂暴日灼之力,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强行贯通!

孔洞边缘那些阴刻的、属于古老方士的“定海印”符文,在接触到这股混合洪流的瞬间,猛地亮了起来!不再是单一的光芒,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流转不息的青金色与暗红色交织的光晕!如同阴阳鱼在旋转!

整个祭坛,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一头被扼住咽喉的巨兽在疯狂挣扎!顶端那狂暴的日轮,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和毁灭性的尖啸!整个琉璃化的环形焦土都在震动、龟裂!

就在这毁灭与新生交织、能量洪流贯通天地的恐怖瞬间——

异象再生!

那被阴阳瓶紧紧按住的、亮起流转光晕的“定海印”中心,一股更加凝练、更加古老、仿佛沉淀了无尽岁月尘埃的光芒,猛地升腾而起!

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温和的、如同海底月华般的朦胧质感。光芒之中,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缓缓凝聚、显现。

那是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虚影。他穿着一件样式极其古朴、宽袍大袖的深青色长衫,衣袂无风自动,仿佛浸透了千年的海风。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面容在朦胧光晕中有些模糊,只能看到线条清癯,下颌留着三缕长须,眼神深邃悠远,仿佛能看透时光的迷雾。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属于尘世的、混合着书卷气与海腥味的奇异气息,沉静、智慧,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沧桑。

徐福!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同时在薛啸天、林十二娘、甚至礁石顶端的老药罐子心中炸响!两千年前,带领童男童女东渡蓬莱的秦朝方士!他竟然留下了一道残影在此?!

虚影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混乱的能量洪流和毁灭的光影,缓缓扫过下方。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浑身浴血、正与乌骨剌等人殊死搏斗的林十二娘身上,那深邃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随即,目光扫过礁石顶端、斗笠下眼神精光闪烁的老药罐子,最后,定格在孔洞边缘——那个浑身是伤、皮开肉绽、左手死死按着阴阳瓶、右手紧贴胸前铜镜、口中鲜血不断涌出、身体却在恐怖能量洪流贯通下剧烈颤抖、如同怒海中一叶扁舟般的薛啸天身上。

虚影的目光,在薛啸天身上停留得最久。

那目光,没有神祇的威严,没有方士的倨傲,反而像是一位阅尽沧桑的老者,看着一个在绝境中挣扎、却意外触及了古老传承的……后辈。

虚影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个温和、平静、却仿佛首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薛啸天、林十二娘、老药罐子三人的意识之中,带着跨越两千年的悠远回响:

“悠悠千载,沧海几桑田……此‘沸海之眼’,乃吾辈当年欲引地脉阳火,炼‘九转还阳丹’未竟之功所遗……阴阳失衡,戾气沉积,终成祸胎……尔等今日引‘镇海眼’之阴寒,‘阴阳引’之调和,强行贯通,以暴制暴……虽非上策,却也是无奈之举……”

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沧桑。

虚影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薛啸天身上,那深邃的眼中,似乎有无数星河流转,最终化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叹:

“薪尽火传……汝身负‘镇海眼’,血引阴阳,贯通此力……虽九死一生,亦为天意所归……吾之‘定海印’枢要,便予汝了……”

话音未落,虚影抬起一只同样朦胧虚幻的手,朝着薛啸天的方向,极其轻微地一点!

嗡!

祭坛基座上,那亮起流转青金暗红光晕的“定海印”中心,一点最为凝练、最为纯粹的、如同浓缩了无尽星辰大海般的光点,猛地剥离出来!如同受到召唤的萤火,瞬间穿透混乱的能量洪流,无视空间的距离,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薛啸天紧按在胸前铜镜的、被鲜血浸透的掌心之中!

“呃啊——!”

薛啸天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混杂着无数破碎画面、古老符文、海潮轰鸣、丹炉烈焰、以及深沉叹息的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冲垮了他意识的堤坝!

他“看”到了!浩瀚无边的东海,狂风巨浪中如同树叶般飘摇的巨大楼船!船头,那个清癯的身影(正是虚影)迎风而立,手中托着一个与他手中一模一样的阴阳双色瓶,瓶口对着沸腾的海面,无数玄奥的符文在瓶身流转!他“听”到了!船舱深处丹炉烈焰的轰鸣,同伴在狂暴能量反噬下发出的凄厉惨叫!他“感受”到了!当那股狂暴的、源自海底地脉的“沸海”阳火被强行引入祭坛(正是眼前这个)时,那种天地将倾的恐怖压力!还有最后关头,那清癯身影眼中深沉的疲惫、不甘,以及……毅然决然将自身精血神魂融入“定海印”,试图强行稳定这失控熔炉的决绝!

无数的信息碎片、能量的轨迹、符文的奥义、失败的教训……如同冰锥般狠狠凿进他的脑海!剧痛!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整个头颅都要炸开!他眼前瞬间被无数光怪陆离的破碎景象填满,口鼻中涌出的鲜血更多,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

“小子!撑住!”林十二娘焦急的吼声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而祭坛顶端,那疯狂脉动的炽白日轮,在“定海印”核心那点最纯粹光点被剥离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稳定的力量,猛地向内塌缩到极致!

下一刻——

轰隆隆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爆炸发生了!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种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被湮灭的、沉闷到极致的轰鸣!祭坛顶端那收缩到极致的炽白光团,猛地向外爆开!不再是刺目的白光,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如同宇宙初开时的奇点爆发!

黑暗瞬间膨胀,吞噬了炽白的日轮,吞噬了冲天的血光,吞噬了祭坛,吞噬了周围的一切!一股无法抗拒的、湮灭性的吸力猛地从黑暗中心传来!

“抓住!!!”

林十二娘凄厉的嘶吼被淹没在空间的轰鸣中!薛啸天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那恐怖的吸力猛地拽向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心!剧痛、混乱、破碎的传承记忆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碎!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死死攥紧了手中那滚烫的阴阳瓶,和紧贴在胸口的、冰冷沉重的铜镜!

黑暗,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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