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谷的雪夜冷得能冻碎呼吸。
月光被乌云撕成碎片，撒在陡峭的谷壁上，像撒了把碎银。赵渊裹着岳翎亲手缝制的羊绒斗篷，站在谷口的高坡上，玄甲上的冰碴子簌簌掉落。他望着谷中——三百步外，狄戎的“溃兵”正跌跌撞撞往谷里跑，马蹄声震得积雪簌簌滚落，仿佛一群被踩碎的蚂蚁。
“陛下，陈锋将军的佯攻开始了！”
陈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玄甲营统领裹着染血的玄甲，手中横刀的鲨鱼皮鞘结着冰碴。他身后，八百玄甲军正擂着战鼓，喊杀声震得谷口的风雪都乱了方向：“杀！杀！杀！”
赵渊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谷中——狄戎的“溃兵”队伍里，有几个身影格外眼熟。那是阿鲁哈派来的细作，此刻正故意露出破绽，让陈锋的“强攻”显得更真实。
“阿鲁哈的情报，可信吗？”赵渊突然开口。
身旁的墨老推了推眼镜：“七成可信。”他指着谷中的地形，“黑风谷两侧是刀削般的峭壁，中间只有一条窄路，最适合设伏。但……”他顿了顿，“谷后有个冰湖，湖底有条暗河——这是阿鲁哈说的，我让人用‘探冰锥’验证过。”
赵渊的手指在腰间的龙纹玉佩上叩了叩。三天前，阿鲁哈送来的密信里画着黑风谷的地形图，标着“冰湖暗河”的位置。当时他半信半疑，却让张烈准备了雪橇板和羊绒服——此刻看来，这赌注押对了。
“传张烈。”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
“末将在！”
张烈从雪地里钻出来，裹着件比赵渊的斗篷更厚的羊绒服，脸上还沾着冰碴。他身后跟着三百名雪地斥候，人人背着墨老特制的“雪山弩”（用兽筋做弦，箭头裹着松脂），脚踩半尺长的雪橇板——这是墨老根据北地猎户的“踏雪板”改良的，能在冰面上滑行如飞。
“张将军。”赵渊指着谷后，“你带两百人，抄冰湖暗河绕到敌后；剩下一百人，跟我去谷口接应陈锋。”他拍了拍张烈的肩甲，“记住，见火就动手——烧他们的粮草，毁他们的箭矢。”
“陛下！”张烈的眼睛亮得像狼，“末将保证，天亮前让狄戎的后营变成火场！”
话音未落，谷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一名“溃兵”踉跄着摔倒在雪地上，后背插着支羽箭——箭尾缠着猩红的丝绒，正是狄戎“见血封喉”弩的标记。
“不好！他们识破了佯攻！”陈锋的声音拔高，“陛下，末将带三百人冲进去！”
“等等。”赵渊按住他的手腕，“听。”
风里传来细微的响动——是冰面开裂的声音。
“是张烈！”赵渊的眼睛亮了，“他们绕到冰湖了！”
冰湖的夜比谷口更冷。
张烈的雪橇队在冰面上滑行，雪橇板的铁刃划破冰层，发出“嘶啦”的轻响。他裹着羊绒服，裹得像个粽子，却仍能感觉到寒风往脖子里钻。身后的斥候们举着雪山弩，箭头对准谷后——那里，狄戎的后营灯火通明，粮草堆得像小山，箭筒码得整整齐齐。
“放火！”张烈的吼声混着风雪。
二十支火箭同时射出。火箭头裹着松脂，遇火即燃，划破夜空，像二十条火龙扑向后营。
“轰！”
第一簇火苗蹿上粮草堆。干燥的麦秆遇到烈焰，瞬间腾起一人高的火墙。后营的狄戎士兵惊慌失措，有的去扑火，有的去抢箭筒，乱成一团。
“杀！”张烈的雪橇队如离弦之箭冲进后营。雪山弩的箭雨倾泻而下，专射扛粮袋的、抱箭筒的。雪橇板的铁刃在冰面上滑行，撞翻了一排排粮车，麦秆撒了一地，被火舌卷着，烧得更旺。
“陛下！敌后营起火了！”
陈锋的声音从谷口传来。赵渊站在高坡上，望着谷中——狄戎的“溃兵”彻底乱了阵脚，有的往谷口跑，有的往山上爬，还有的抱着头蹲在地上，连刀都握不住。
“陈锋，正面强攻！”赵渊抽出龙渊枪，“玄甲营跟我冲！”
玄甲军的喊杀声震得谷壁上的积雪簌簌滚落。陈锋的玄甲军像一把黑铁刀，劈开了混乱的人群。他们举着改良的“破阵枪”，专挑狄戎重甲的薄弱处刺；后面的步卒举着新制的“连弩”，箭雨覆盖了整个谷底。
“陛下！抓住了！”
一名玄甲兵押着个浑身是血的狄戎将领过来。那将领的铠甲上绣着狼头，正是黑风谷的守将。他盯着赵渊，突然笑了：“大魏的小皇帝，你以为赢了？这谷里……还有后招！”
“什么后招？”赵渊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守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黑血。他的手指向谷后——那里，暗河的水面上浮着几个黑影，正顺着水流往下游漂去。
“是……是汗王的‘死士’。”守将的声音越来越弱，“他们带着……带着狼首玉珏……”
话音未落，他的头重重砸在雪地上，瞳孔骤然收缩。
赵渊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只见暗河的水面上，几个裹着灰布的身影正快速漂远。月光下，他们腰间的狼首匕首闪着寒芒，与阿鲁哈、王肃身上的玉珏，发出同样的幽蓝光芒。
“传影卫！”赵渊的声音沉得像压舱石，“沿着暗河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在千里之外的金陵城，岳翎正坐在榻上，手里攥着赵渊派人送来的“九转还魂丹”。她的伤势好了七成，只是左肩胛处仍留着块紫疤，像朵褪色的花。
“阿翎，好些了吗？”赵渊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岳翎连忙擦了擦眼角，起身迎出去。赵渊裹着她的羊绒斗篷，玄甲上还沾着血渍，却笑得像个孩子：“黑风谷的敌军全灭了！张烈的雪橇队绕到敌后，烧了他们的粮草，陈锋的玄甲军正面突破了谷口——”他顿了顿，“阿鲁哈的情报，准了。”
岳翎的手轻轻抚过他脸上的冰碴：“那……青蝠的人呢？”
赵渊的笑容淡了些：“跑了几个死士，带着狼首玉珏。但没关系——”他摸出腰间的龙纹玉佩，“等咱们找到黑石堡，救出母后，这些账，慢慢算。”
夜风卷着雪粒子掠过金陵城的城墙。岳翎望着赵渊的背影，突然想起黑风谷的雪夜——那个裹着羊绒斗篷的身影，站在高坡上，像座不可动摇的山。
而在更北边的雪山深处，一个裹着灰布的身影正将最后一块狼首玉珏埋进雪堆。玉珏上的蝙蝠眼睛，闪着幽蓝的光。
“赵渊。”他的声音混着风雪，“你以为灭了黑风谷的主力，就能救回你母后？真正的猎场，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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