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九岸上下打量着沈婳,说道:“你不是上次验尸那个吗?”
沈婳拱手回道:“正是。”
“藏得够深啊!”
涂九岸故作不在意的姿态,但眼睛却掩饰不了对沈婳的猜忌和愤恨,那几个被杀了的锦衣卫至今还没找到尸首,但他又不能直接问,只得先将这笔账记在心里,待日后找机会再算这笔账,否则赵王爷那边如法交代。
沈婳眼神坚定地看向人群,转而说道:“大人,民女只是收了别人的钱财,替那个无法开口的人讨个公道罢了。”
“那人如果活着为何不自己来告,如果死了又如何跟你说呢?”
“人,勿急,晚上你就知道了。”
沈婳正视着涂九岸,从她的眼中看不出一丝对锦衣卫的畏惧。于是涂九岸咬着牙说道:“甚好,既然你作为上告之人便需要一同前往府衙。”
“自然,只不过我需要回一趟医馆做一些准备。”
沈婳看着眼日头,轻声又道:“酉时三刻我会准时到府衙门,今日定能让两位得偿所愿。”
涂九岸和迟寒相互对视了一眼,但又什么话都没说。
夜幕低垂,夜色逐渐浓郁,沈婳望着头上的月亮渐渐升起,月光洒在她的身上,犹如片刻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手中的招魂幡随风摇摆着,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行人看了都驻足看向身穿白衣,手执青铜铃和招魂幡的年轻女子,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应天府衙。
此刻,应天府衙正中坐着知府,两边坐着代表刑部的陆沉舟,大理寺迟寒,监察院以及锦衣卫涂九岸,堂中下方的长凳上坐着温伦。多年来府衙从未在晚上升过公堂,更没有三司和锦衣卫一同参与的案子。
府衙灯火如白昼,待沈婳踏入府衙大门后官差便将大门关上,仿佛在告知门外驻足的百姓,此案不对外公开。这时不知何因,突起一阵阴风,沈婳手中的青铜铃响了起来,招魂幡在她手上如同挂在绳上的纺布在空中飘荡,似乎在述说着万千游魂的密语。
“民女沈婳,还有......崔一泽拜见各位大人。”
沈婳这一次没有跪拜,只放低了身体向堂上的人颔首问候。
一直闭目的温伦听到沈婳的声音,终于睁开眼,他侧身看向沈婳,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诧异。
“大人,白骨呢?”
沈婳问道。
“白骨要抬上来?”
知府看向台下的三司和涂九岸,直到涂九岸点头后衙差抬着白骨,身后还跟着仵作。
“温......”
知府拍了一下惊堂木,又改口道:“温伦,这具白骨是在你府中发现的,而且据你府中之人所说,花圃正是五年前设的,你还嘱咐府中的人除了每天开门透气的下人,你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花圃。”
温伦问道:“这能说明是什么?”
“说明你跟这具白骨有很密切的关系,否则又怎会让一个外人进入你的花圃呢?”
没等知府开口,沈婳已经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说了出来,知府并未因此而责怪她,反而在心里稍作安慰,毕竟温伦是吏部尚书,他自己也算是其半个门生。
温伦这时多看了一眼沈婳,他缓缓道:“小姑娘,凡事都要讲证据,人证、物证缺一不可。另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杀人动机嘛,我也很好奇,至于人证物证,肯定是要的,不然怎么给你定罪。”
沈婳说话时,两眼炯炯发亮。话音刚落,她走到陆沉舟跟前,“陆大人,这里民女只认识您,可否帮我拿一下此物。”
说完,沈婳将手中的招魂幡递到陆沉舟面前。
“这......这是什么?”
陆沉舟不自然地看向身旁的同僚。
沈婳坦然道:“招魂幡。”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不知这东西有何用处,但听这名字就有些脊背发凉。
沈婳走了两步又提醒道:“可要拿好了,不能掉在地上,否则里面的东西出来就麻烦了。”
监察院的人低声问陆沉舟:“她到底是大夫还是巫师?”
陆沉舟耸了耸肩,“不知道。”
沈婳走至白骨跟前,她问仵作要了验尸簿,但只看了几眼就还了回去。
“大人,可否将白骨抬到堂中,让温大人见见。”
知府依旧是先看了一眼温伦,只见温伦微微点了头,他才应允沈婳的要求。
温伦看完白骨后仍然没有任何表情,他能坐到尚书这个位置早就不是一具白骨就可以吓到的。
沈婳继续道:“温大人,您认识这具白骨吗?”
“不认识。”
“再仔细看看。”沈婳双手抱胸,看着温伦,“您看他脖子上是不是有道勒痕,当初勒得他窒息而死,死后眼睛总是红红的,他跟我说他当时抓着您的手臂哀求您住手,可您却选择什么都没有听到,那天下着雨,很大很大的雨,雨盖住了他的求救声,你也趁着雨夜将他埋在地下五年。”
温伦的脸终于沉了下来,嘴角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两下。他噎了噎嗓子说了一句,“荒唐,这都是你的猜测而已,证据呢?”
“这儿。”
沈婳指着白骨没心的位置,“温大人,你真是下得去手,人都死了还要将其魂魄留在府中,难道你晚上不做噩梦?”
沈婳嗤笑两声看向堂中众人,然后徒手拿起白骨的头部,这一番动作使得堂上众人无不惊诧,只有陆沉舟见怪不怪。沈婳拿着白骨走到知府面前,道:“大人,白骨眉心的洞您是什么?”
“难道这就是致命伤?”
知府试问道。
沈婳唤来仵作,从他手上接过一根比人的食指还要长的钉子,钉子上面还刻有看不懂的文字。
知府盯了仵作两眼,叹了口气让其退下,继而又问:“那你说说这个钉子是什么?”
“镇魂钉。”
沈婳将话说出口时众人再没有之前的诧异,一个个将目光锁定在她手上镇魂钉。这时温伦启齿道:“镇魂钉?镇谁的魂,而且这钉子或许本来就是没注意从土里带出来的,讲得如此玄乎,这也是证据?”
沈婳并没有因为温伦的发问而停止,脸上反而带着淡淡地笑。
“温大人,你看谁来了?”
忽地,一缕白雾吹过,府衙两边的灯熄了一半。
众人皆不知将要发生什么,只以为就是夜晚更深露重的缘故,也只有陆沉舟看上去紧张一些。
“什么?”
温伦不知沈婳话中有话,又道:“又耍什么花样儿?”
“您身后。”
因为灯熄了一半的缘故,不太近身的东西根本看不清,于是众人循着沈婳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中年人出现在堂中,只是柱子挡住了他的半个身子。
温伦终于露出慌乱之色,他朝着柱子的方向看去并问道:“你是谁?”
三司,锦衣卫,包括知府纷纷起身,但却无人敢上前查看。
沈婳将招魂幡从陆沉舟手上拿走,她右手摇着青铜铃,左手执招魂幡,众人眼中此刻的沈婳就像是商周时期的大祭司,只见她手中的招魂幡不停地转动着,直到青铜铃的声响停止,招魂幡也跟着停了下来。
府衙内顿时静的能听到外面的风吹,这时衙门外突然响起一声铜锣,原来是已至一更。
只听柱子后传来一句:“温大人,还j记得贫道吗?”
道人慢慢的从柱子后面挪出来,只是当他走出来的那一刻忽然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接连着就是所有灯全部熄灭。知府,监察院,包括仵作纷纷找了个能够躲藏的地方,知府趴在案前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人的恐惧往往来源于于对面前事物的无知,就连沈婳当初知道自己有这个本事的时候也是被吓得不轻,但时间久了,她也就习以为常。这时涂九岸喊道:“掌灯。”
“别白费力气。”
柱子后的人又开口回道。
陆沉舟在涂九岸耳低声说道:“静观其变。”
“温伦,你五年前让我给你的那根镇魂钉怎么用到这个人身上了?”
只听道人又开口说道。
此时的温伦已经不似方才那般沉稳,沈婳终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恐惧,她从怀中取出一根银白色的棒子,足以让府衙堂中的人能看到彼此站的位置,而这时道人离温伦只有三五步远。
温伦转头之后道人扑了上去,但却扑了个空。
“哈哈哈......”
府衙内回荡着刺耳的笑声,众人纷纷捂住耳朵。
“温大人,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看看我这双眼睛。”
众人终于看清了道人的模样,只是他的脸上有两个洞,洞里还有蛆虫爬出来,头上的头发只有一半,手也只有一只。
沈婳见道人失去控制,随即手上的青铜鼓响了起来,两声后道人终于恢复意识。沈婳问道:“何道人,你与堂上的几位大人讲讲方才你说的镇魂钉温大人本来是打算用来做什么的,这个镇魂钉又有何作用?”
道人听到沈婳说话,就像是被控制的人偶一样,他愣愣的站在原地,回道:“镇魂钉只要插进刚死之人的眉心,那么这个死人的魂魄就永远别想离开,永生永世都不能。”
“装神弄鬼。”
温伦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句。
沈婳冷声道:“鬼?鬼不会伤人,人倒是会。”
道人继续言道:“镇魂钉是温伦用了重金求我给的,他一直有一个想要除掉的人,只是都没找到机会下手,至于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是在他得到镇魂钉的三天后,我就被他派出的人暗杀了,我的尸体被抛在了荒野,眼睛被鹰啄了去。但我靠着几十年的修身找了回来,只是见不得他的身,但那天雨夜发生的事情我却看到了。”
此刻的温伦早就没了方才的气焰,他坐回长凳上深深叹了口气。
“他杀的是谁?”
这个声音是从堂中发出的,正是躲在案下知府。
“我不知道,只听到他们说过一幅画,叫什么雀图。”
“寒雀图。”这时一直没有发声的迟寒终于开口,他看了眼陆沉舟问道:“陆大人,你见过寒雀图对吗?”
陆沉舟方才听到寒雀图时恍惚了一下,正好被迟寒看到。此刻陆沉舟不能点头承认他在温伦的书房见过寒雀图,所以他只得回道:“记不清了。”
“是这个吗?”
沈婳从一直背在是身后的竹筒里取出两幅画。
温伦见沈婳拿出两幅几乎一模一样的寒雀图立即从长凳上站了起来,他凑到两幅画前仔细端详了几眼,问道:“你是从何得来的?”
沈婳回道:“崔一泽给我的。”
“不可能,他已经......”
温伦的话虽没有说完但下意识的动作却出卖了自己。
“已经怎么?”
沈婳追问道。
温伦提了下衣领说道:“临摹的不错。”
“大人,你早就是崔一泽手上有雀寒图,当初为了想要得到这幅画费了不少心思,只是崔一泽本就是有可能中榜之人,所以根本不在乎你给他抛出去的橄榄枝,但他思来想去在未下榜之前不能得罪你这个吏部尚书,所以他临摹一幅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寒雀图。”
“不可能,他没有这个脑子。”
温伦到现在都还以为自己收到的是真画。
沈婳冷笑一声:“那天派去的赏金猎人真是大人所为吧?”
温伦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中去出卖了他,在堂中的除了涂九岸性子比较急躁外,剩下的多少能够看出来他的不安。
“只可惜那赏金猎人功夫太浅了,敢在鬼市动手,鬼市是动手的地方?”
沈婳一边说着一边朝涂九岸看去,而涂九岸这个时候做起了什么都没有听到的聋子。温伦知道沈婳并没有证据证明那个赏金猎人是自己派出去的,他呵呵道:“空口白牙,任凭你说吗?”
沈婳笑了笑:“放心,这笔账我不跟你计较,但是崔一泽的账我们继续算。”
说着她晃了几下招魂幡,只见何道长瞬间化作一团白烟消失在众人眼前。就在众人都以为事情过去了,可沈婳又道:“各位大人,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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