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低头浅笑,可是这个笑却夹杂了一些苦涩,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对赛哈智说道:“指挥使,我奉太子之命调查皇陵一案,方才他们的话我也听到了,接下来的审问我是否可以参与?”
赛哈智略有迟疑,但很快又应了陆沉舟。
温伦这时突然说道:“我与陆主事是亲戚这层关系,需要避嫌。”
赛哈智道:“温大人多虑了,在北镇抚司,而且还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陆沉舟告知温伦方才的谈话他在牢房外听到了,但依旧有几个问题想再问一下,第一个问题即是皇陵的七星北斗阵是谁想出来的?
“我。”
“不可能,你虽为前后在翰林院、礼部都待过,但是能想到这个的绝不会是你。”
陆沉舟非常笃定。
这时赛哈智见温伦没有继续反驳,他像是嗅到了被遗漏的地方,而一旁的沈婳也是如此,但杨烬却很淡然。
温伦愣了一会儿,随后缓缓道:“陆主事是猜到的,还是发现了什么?”
“李融也参与了对吗?”
温伦仰头看向上方,继而点了点头。
沈婳听后顿时缓过神来,她终于明白师父为何说她杀早了,原来李融也是谋划者之一。
“李融是钦天监,他懂得用风水卦象来传播对皇上的事情,而且用那些无头尸来破坏皇陵的龙气。”赛哈智分析了一下,随后转身对杨烬说道:“可能要麻烦杨监正这会儿去一趟皇陵了。”
杨烬摆手道:“放心,这些贫道在回南京的那日就看过了,李融的那些把戏实难登台。”
“还是杨监正道高一尺啊!”
赛哈智说完给陆沉舟使了个眼色,让其继续。
“周正是幽冥阁的人,但李融又是为何原由?”
温伦回道:“同乡,且李融才是黄子澄真正的门下,只是那时候靖难开始,没人在意到他们关系,本来他只是黄子澄,齐泰等人放在杨敬安身边的,是想套出杨敬安当年到底算出了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所以他便拜华嵬为师想继续探寻,但依旧无果。”
赛哈智叹了口气:“真是一环套一环,每个人都想知道杨敬安当年算出了什么,可最后谁都没有如愿。”
温伦的脸上突然生出笑意:“算出来什么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失踪,这才是关键,对于人来说永远对未知的东西感兴趣,甚至着迷,比如推背图。”
“推背图?”
赛哈智看了眼杨烬,“杨监正,这东西真的存在?”
“贫道也不知,听过但从未见过,当年都说我师父杨敬安就是因为这个东西窥探了天机,所以才不得不离开皇城,可我觉得这个东西不一定存在,有些事情只需要从嘴巴里说出来,如果那个人还是其身边的人,那么世人就会相信。”
杨烬这里暗指华嵬当年背刺师父杨敬安。
赛哈智是跟着朱棣从北边一起进的城,当年华嵬确实在皇上面前说杨敬安逃走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身上有推背图,且窥探了大明之后的走向,而对于他们这种人也怕如果道出天机自己及家人都会遭到不同的反噬,这就像为什么算命的人永远不给自己算一样,给别人算命的时候也不能全部说出,如果说了就是窥探天机。
“对了,陆主事好像也是江西的吧?”
赛哈智突然冒出了一句,而后看向陆沉舟,“而且你们平时走的也挺近,皇陵一案刚开始时就是他与你一同去的,陆主事难道就一点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陆沉舟回道:“我与李融确实走的近,也只是因为他也是江西人,仅此而已。”
赛哈智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陆大人命大,只是那些人觉得陆大人不是动手的目标,最初一起办案的几人只有陆大人活了下来。”
沈婳突然说道,但她的话确实不假,周正、李融是一伙儿的,至于卫拾柒的身份尚不明确,陆沉舟在几个人当中仿佛是一只被牵着走的羔羊。
陆沉舟没有因为沈婳的故意质问而不悦,他言道:“那不知道沈大夫是命大,还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也保住了性命。”
见陆沉舟没有透露出一丝不悦,沈婳继续道:“周正死前与陆大人待着时间最长,死的时候陆大人也在场,死后又将人带回了刑部,我倒是好奇周正死前跟你说了什么?”
沈婳的话句句都能够给陆沉舟带来麻烦,可赛哈智却平静地坐在凳子上,看着两人互相都盯住对方不放手,他倒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这时候杨烬拍了一下沈婳的肩,然后摇头示意她不可再继续问下去,沈婳这才停止了对陆沉舟的当着锦衣卫的面直接试探。
赛哈智道“别停,我倒是对周正这个人很感兴趣,一个先是关外的守城军,而后又做了孝陵卫的指挥使,同时还是幽冥阁的杀手,这显然是幽冥阁在下一盘棋,而幽冥阁出手就是周正这样的人,着实让人好奇他们的顶级杀手会是什么样的。”
温伦解释道:“顶级杀手的武力不一定很高,但每个人都有独特的地方,否则不会通过幽冥阁的层层筛选。”
沈婳忽感情况不对,明明是审问温伦的,为何现在几个人将所有的目标都指向幽冥阁,所以她先将心中对陆沉舟的不满压了下去。
“所以到哪儿都需要脑袋好使的人,就像沈大夫这样的,既能在鬼市过得风生水起,也能在宠朝廷上搅个天翻地覆。”
面对温伦如刀的话,沈婳淡然道:“温大人,过奖了,朝廷可不是我等平头百姓能搅动的。而且看来温大人最近还挺关心我的,就是不知道最近我遇到的那些杀手是不是你的杰作?”
温伦顿时沉下脸来,沈婳见了继续追问:“仅仅两三天的时间,我遇到了两拨杀手,一个是与陆大人一起遇到的,险些丧命;还有一次是在鬼市,只是那杀手不了解鬼市的规矩,所以就”
沈婳故意没继续说下去,她用余光扫向赛哈智,只见其脸色也不好看,毕竟锦衣卫也曾经因为不知鬼市的规矩而送了人头。
“诶呀,我每年交的保护费可是一大笔数目,幸亏有鬼市的人在,不然我的小命早就没了。”
陆沉舟和金召南听着沈婳调侃温伦,两人还互相看了眼,都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在场的只有他俩知道沈婳的手段,恐怕就算十个锦衣卫加起来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赛哈智沉下去的脸色很快恢复,他问道:“陆大人,你竟然也遭遇过别人的追杀?”
“是。”陆沉舟回答的时候瞥了眼温伦,可锦衣卫的眼睛是最毒辣的,赛哈智又问:“看来城内已经有不少杀手了,这是五城兵马司的失职,回头我找肖宴谈谈。”
表面上赛哈智是在关心陆沉舟的安危,实则是在说五城兵马司失职,而五城兵马司又归兵部管。
“温伦,那些杀手是你找来的吧?”
沈婳趁机追问。
温伦没有反驳,也没有点头。
赛哈智说道:“都到这份上了,没有什么顾忌的,陆主事心里应该也是这么想的,老丈人找杀手杀女婿,这真是罕见啊!”
这下换陆沉舟的脸色变得难看,不过沈婳看了倒是心情好了许多,她又在赛哈智说完后道了一句:“真是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金召南有些惶恐,低下头去,可能是怕下一句就轮到他,但是沈婳却未继续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两眼,又收回了目光。
或许因为在刑部大牢陆沉舟说的那句话觉得理亏,所以他也没反驳沈婳。
赛哈智见时辰也不差多,他身边的小旗手中记录的笔也正好停了,写完后在无常薄上吹了几下,然后递给赛哈智。
赛哈智简单了看了几眼,然后便将无常薄递给陆沉舟,“陆主事,你负责皇陵一案,看看温大人的供词。”
陆沉舟接过后也随便看了几眼,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没有复核的必要了,而几个当中温伦心里最是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就像一颗棋子没了利用价值,但他这颗棋子坏就坏在被两处当了棋子,他花了十几年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家宅都是无可挑剔的臣子和家主,可到最后自己还是落得家破人亡。
当赛哈智拿出那瓶来自分宜的腐乳时他已经知道自己成了俎上肉,即便皇陵一案他没有直接参与,但他知道是谁的杰作,所以他需要将所有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方能保住分宜老家的那些人。
“好了,我需要进宫一趟,诸位也赶紧回吧!”
赛哈智拿着无常薄离开牢房,但在走的时候却给了沈婳一个眼神,这个眼神富有深意,但沈婳片刻便明白了其用意。
“陆主事,你也好回刑部写个折子上奏太子,你这提前三天完成了任务,保住了你陆家的命啊!”
赛哈智带着嘲笑的口气。
陆沉舟走出牢房,与赛哈智同行,他拱手道:“陆某多谢指挥使。”
“你要谢的人不是,是里面那位。”
赛哈智回头看了眼牢房深处,只是此刻的陆沉舟并不知道赛哈智口中要感谢是沈婳还是温伦。
“好了,温大人,这里没旁人了,锦衣卫也都在外面,我俩的恩怨该好好算算了。”
沈婳说话间杨烬悄然地离开了牢房,他站在离牢房几丈远的地方看着牢里的一举一动,但却听不清牢里两人说话的内容。
温伦依旧端坐在凳子上,他盯着沈婳说道:“当年你是怎么躲过锦衣卫和兵部的?”
“重要吗?”
沈婳冷笑着,又道:“当年那件事情除了你还有谁参与了?”
温伦笑着摇着头,“像,实在是像。”
“像什么?”
“像你母亲。”
温伦在说到沈婳母亲时眼神中竟然多出了几分忧伤。
“你应该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吧?我书房花瓶里有一幅她的画像,你自己可以去取,就算是给你赔了那日杀手的罪。”
“果然是你。”
老夫只是想试探试探你,只要他不回来给我复命,那便意味着你不是简单的大夫,而那天晚上的杀手也不是冲着陆沉舟去的。
沈婳着实没有想到那次的杀手也是冲着自己去的,于是问道:“那为何杀手的目标却是陆沉舟?”
温伦笑了笑,抚着胡须道:“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透老夫那位女婿呢?”
沈婳回想着那日的情景,那些杀手已经藏得很是隐秘,功夫不深之人不会轻易察觉,但那日陆沉舟却在自己先发现了有人跟踪,然后就是受伤,按照杀手的惯性每每射出的箭或者刺向身体的刀剑都是冲着人体最致命的地方去的。而那日陆沉舟虽有受伤,但都没躲了过去,这足以证明陆沉舟的身手不在沈婳之下,那日的弱都是装出来的,可能就是为了试探自己,想到这里沈婳顿时觉得陆沉舟这个人才是最可怕的。
温伦说道:“看在你姑姑的份上老夫再送你一个消息。”
“姑姑?你是说亲手被你害死的那位诰命夫人?”沈婳冷眼嘲讽道。
温伦摸了摸胸前的补子,突然叹息了一声,“这是注定的,我不动手也会有人动手。”
沈婳觉得到了这般田地温伦还想着为自己脱罪,口口声声说这是他的无奈之举,但又不愿意说出那人是谁。
温伦笑着看向沈婳,侧头问道:“我应该叫你什么?”
沈婳不语,此刻在她心中温伦就像是一个待宰的羔羊。
“想不起来了。”
见温伦轻拍着自己的脑袋,沈婳冷哼一声:“温大人,就别想了,没有意义的事情还是不要想了。”继而沈婳慢慢地走近温伦又道:“你还是想想你是选择痛快的死去,还是生不如死?”
温伦看着嘴角微微上翘的沈婳,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如刃。
“温大人,你也知道我是个大夫,而我平时在医馆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喜欢研究一些毒药。”说着沈婳布袋中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笑道:“大人,这个药丸叫五毒散,是用黑心莲和沾了瘴气的苗疆的一种紫藤,再加金蚕蛊炼制的毒药,中毒者不会立刻死去,要等上个七日,只不过在这七日中毒者身上的皮肤会慢慢地,一点一点的溃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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