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云层,洒在焦黑的田野上。风停了,虫潮退去,只有零星几只蝗虫的尸体散落在泥泞中,甲壳上残留的暗金色刻痕在阳光下闪烁,如同被遗忘的诗句。
祭坛上,子晏的身体安静地躺着,嘴角仍带着那抹释然的微笑。她的双手交叠在胸前,指间还残留着骨笛的余温。没有血腥,没有狰狞的伤口,只有脖颈上那些旧疤痕的边缘,隐约泛着一层淡淡的金绿色微光——那是骨笛最后的馈赠,将她的伤痛化作了宁静的纹路。
陆砚舟跪坐在她身旁,手中的紫毫笔微微发颤,笔尖的墨早己干涸。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白星棠轻轻将子晏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眼泪无声地滑落。她能“听”到子晏的生命并未完全消散,而是融入了风中,化作了某种更轻盈的存在——像一缕晨雾,像一声未尽的笛音。
江惊鹊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拾起那支滚落在地的骨笛。笛尾的刻字“雅音未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沉默地擦去笛身上的血迹,指尖触碰到笛孔时,仿佛有细微的震颤传来,像是子晏最后的脉搏。
“她还在。”白星棠突然轻声说,“在风里,在《七月》的诗句里……在骨笛的声音里。”
陆砚舟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他看向远处——被虫潮肆虐的村落里,幸存的农人正踉跄着走出废墟,麻木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田埂边,那株曾被冻僵的梅树,枝头竟冒出了几点嫩红的花苞,在寒风中倔强地绽放。
“九月授衣……归位了。”他低声道。
时空的裂缝无声开启,如同水面漾开的涟漪。三人回到现代博物馆的“非遗之夜”展厅时,一切都恍如隔世。
战国编钟静静陈列在玻璃柜中,钟身的裂缝依旧,但不再渗出黑液。西周展柜里的竹简却出现了诡异的变化——原本清晰的墨迹,此刻竟一片空白,仿佛从未被书写过。
“字……消失了?”白星棠指尖轻触玻璃,声音发颤。
陆砚舟猛地摸向自己的背包,抽出那本记录西周见闻的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他瞳孔骤缩——上面关于《七月》真律的详细考据,字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最终只剩一片空白纸页。
“因为历史被改变了……”他喃喃道,“子晏用骨笛修正了《七月》的时序,现代的文字记录也会随之‘修正’……”
江惊鹊皱眉:“那我们的记忆呢?也会消失吗?”
“不会。”白星棠摇头,指尖轻抚颈间的银雀项链(己恢复些许光泽),“我们带着‘三才环’的碎片穿越,不受时空修正的影响……但其他人……”
她的话戛然而止。展厅里的游客们依旧谈笑风生,无人察觉竹简的异样。对他们而言,这些竹简或许从来就是“空白”的。
陆砚舟突然笑了。
他抓起那本字迹消失的笔记本,在江惊鹊和白星棠震惊的目光中,“嘶啦——”一声,将它撕成了两半!
“砚哥?!”
“文字会消失,但诗魂不会。”他将碎纸撒向空中,纸页如雪片纷飞,“子晏教会了我——真正的诗,是活在人口中的呼吸,是刻在骨笛里的心跳,是农人耕种时哼唱的调子……不是这些迟早褪色的墨迹!”
白星棠怔怔地看着他,突然也笑了。她解下绣绷,上面残留的符文早己黯淡,但丝线的触感依旧鲜活。
“那我们就做‘采诗官’吧。”她轻声道,“把《七月》的真律……唱给世界听。”
江惊鹊着骨笛,没有反驳。她的峨眉刺虽损,但银雀项链己重聚微光。
离开博物馆时,夜风微凉。远处广场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条考古新闻:
“西周遗址新发现:疑似《豳风·七月》残简,内容与传世版本有微妙差异……”
三人相视一笑。
而在他们身后,博物馆的某个角落——那株曾被“晦”残留能量影响的反季梅树,悄然绽放了一朵完整的红花。
(第一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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