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豹头郎冷眼逢迎 安抚使铁面拒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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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豹头郎冷眼逢迎 安抚使铁面拒私

 

书接上回。昨日里那市井闲言虽说别有洞天,终究是脱不开那官场勾当。林教头经年在这宦海沉浮,听的见的,干的勾当也无甚差别,自不会放在心上。一碗虾皮馄饨下肚,回家倒头便睡。入梦寻得三更天,怎地就持一杆丈八蛇矛,径奔河阳县衙,要取那县令性命。那曹县令生得肥白,只跑出衙门几步便踉跄跌倒,落魄全无往日威风。林冲正欲一枪结果了他,曹县令伏地哀告:“林教头!我知你是个侠肝义胆的好汉!只是本县己被那监司责罚,为何还要生生夺人性命?”林教头冷笑道:“你道我不懂这官场套数?左不过是避过风头,你这厮照样官复原职,再不济,寻个太平去处领俸享福!只你平日里作下的威福,叫那百姓往何处去寻?”曹县令叫起撞天屈来:“天下官场,潜规陋习历来如此!你苛责我一人,端的失之公允!”林教头大喝一声:“休提甚么世道!朗朗乾坤,但教我林冲听闻,定送尔等欺压良善之徒归西!”不料此言一出,那县令竟拂去身上尘土,凛然站起,抖擞精神,背着手踱步,绕着林教头转了三圈,道:“林教头!想你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若能杀尽这天下不公之人,老夫这条薄命任你拿去!只是往后,若那阴司地府还有冤魂孽鬼来告,老夫在九泉之下,也要笑你这莽夫空有匹夫之勇!”

林教头被他这般一激,手中长矛竟自绵软,生生插入土中。正不知如何区处,忽闻得耳边雄鸡高唱,一阵黄沙卷地而来,那曹县令早不知去向。揉眼看时,但见窗外东方泼白,天己大明。便起身生火造饭,伏侍小厮梳洗了。这般晨课,日日如此。

入得安抚司衙门,只见桌上文书堆积如山。林冲正待沉心,逐一勾当,却有午主簿遣个小厮来唤。林冲随至,那主簿絮聒了半个时辰,无非是些安民解忧、谨防生事的紧关节要处,嘱托再三。林教头只得叉手应道:“主簿吩咐,小人理会得。”临了,午主簿又道:“安抚使相公不日要拔擢一名佥事。上峰意属布政司的祝照磨。” 又道:“转运使司不日考察走访,务要听命行事,不可怠慢。”

林冲识得这祝照磨是个信口开河、八面玲珑的角色。他原是安抚使江相公的门生,这些年钻刺门路,仕途却蹭蹬不顺,眼见要误了前程,私下里不知又拜了多少门路。今日得此喜信,端的不知是撞着了哪路神祇的洪福。

林教头听罢,口中只应得“是”。心知肚明,主簿今日一早耳提面命,不过是奉了上峰钧旨,走个过场。他在安抚司多历坎坷,见如此钻营之辈得志,虽难生欢喜,却也只得随顺。想那佥事一职,早己木己成舟,此时不过是个明面上的勾当罢了。

列位看官,听这长篇文字许久,可知那林教头在安抚司衙门里,端的享的是哪般福气?

原来林冲在那安抚司,行的是户案录事的勾当。上头有个午主簿管着,此人是漕运使大人的亲眷,才情平平,专一在阿谀奉承、报喜不报忧上用功,又好揽权弄柄。一应民政琐碎烦难之事,皆推与林冲。点卯应差、勾当文书、跑腿守值,一应烦冗事务,都着落在他身上,昼夜操持,那午主簿半句好言语也无。但凡背地里安抚司议事,必说林教头粗鄙无能,不堪驱使。

偏生管着户案的安抚司佥事炎言,又是个只图太平的官儿,自知自己年事己高官运到头,专营的是个“稳”字,精于算计。自家不思进取,半点不肯为属下担当,却又要林教头像那孝子贤孙般趋奉伏侍。逢年过节,不见林冲有孝敬常例奉上,便积年累月,记恨在心。

诸位试想,这林冲,豹子头天性何等刚烈?既厌恶那午主簿心肠狭促,针鼻儿大的心窍,两面三刀;更不屑去奉承炎佥事那张老脸。如此这般,升赏自是水中捞月,迁转更是镜里观花。

幸得安抚使江相公慧眼,赏识林教头性子刚烈,拔擢他做了个巡检。话说这位江安抚使,亦是官场积年的老手,深谙门阀派系、裙带亲疏之道。安抚司隶属于经略安抚司(俗称经略府),衙门不大,职缺有限,统共不足百人。当此承平年景,哪个衙门不塞几个关系户?安抚司自然也难脱此窠臼。江安抚使自经略府小吏一步步升转至此,便欲在这小小衙署行些自家主张。同僚见他年富力强,前程似锦,虽各自肚肠九曲,面上却无不唯唯诺诺,倒让这江大人着实过了几年顺心日子。

这位安抚使久在染缸,行止做派早染了官场积习。不想他毕竟是读书人根底,身子以下虽随了俗流,脑门顶上偏还存着三分读书人的清高骨气。对上峰,逢迎支应、大小差遣办得滴水不漏;独独一样,最是厌烦有人打着皇亲国戚、各路大员的旗号,向他施压安插亲信。转运副使的亲侄、州府相公的外甥,乃至顶头上司经略府相公的堂弟,一概被江大人用软钉子碰回,婉言相拒。惹得那起公子衙内心焦似火,跳脚不迭,背后照应的大员们更是如同生吞了苍蝇,心中好不憋闷。眼见江安抚使油盐不进,自家那些侄甥表亲年岁渐长,前程耽搁不得,只得各寻门路,或调离、或换岗,纷纷避开了这安抚司衙门。

看官要问,那转运副使掌一路钱粮人事,州府相公守牧一方,更有顶头上司经略相公捏着江大人的前程命脉,缘何他就能如此硬气?莫非背后真有泰山之靠?此事按下慢表。

只说偏是林教头这耿介不屈的秉性,对了江安抚使脾胃,竟走了大运,得此升迁。经年累月,林冲既不讨那午主簿欢喜,又不肯奉承炎佥事,反倒攀上了江安抚使这条高枝,自然惹得那两位顶头上司万般不如意,心头恨意,如野草般蔓生开来。

正是:

宦海浮沉浊浪深,冰心独守倍艰辛。

青眼虽开福祸倚,毒蛇暗伺齿牙森。

此一回,写尽官场腌臜。午主簿之阴刻,炎佥事之庸懦,恰似两面照妖镜,现出世间小人百态。江安抚使拒私一节,虽存读书人三分风骨,却不知己伏下泼天祸患。林教头得遇贵人,本是时来运转,然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那午、炎二人,如盘踞衙署的毒蛇,岂容眼中钉、肉中刺安坐高枝?林冲的祸根,己然深种,只待那东风一起,便要发作。正是:刚首难容奸佞侧,风波己在暗潮生。欲知林教头巡检任上又生何等变故,那午主簿、炎佥事怎生设计构陷,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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